昨晚老爸喝了点小酒,给我打电话,问我在干什么?
我说在写日记。
他以为自己听错了,问写什么?
我笑着跟他说,在写亲子日记。上个月学校邀请潍坊的一个校长来给我们家长讲课,要求家长写亲子日记,以此来促进亲子关系。要写100天呢,我这才写了25天。
老爸对此很感兴趣,问校长怎么讲的?
我说,给家长讲课那天,有事请假了,没听到。但是看别人写日记,提到比较多的是,家长是孩子的镜子,孩子是家长的影子。
老爸对此很赞同,人家说的没错啊,家长怎么做,孩子不就跟着家长学嘛。
今天写日记,突然想起我的老爸。他是一个至纯至善至孝的人,虽然从来没讲过关于教育的大道理,但很多时候,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影响着我。
记得小时候,和附近的一群男孩女孩一起玩,大家都说脏话。那时还小,并不知道这是骂人的话,玩得多了也就学会了。有一天,老爸听了,对我说,你一个小女孩,怎么能这么说话呢?直到这一刻,我才知道这样说话是不好的行为。从那以后,再也没有说过脏话。前两年,高中的一个闺蜜对我说,你知道为什么高中时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吗?其中一个原因,你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不说脏话的女孩之一。我很庆幸,我的老爸在我最无知的时候把我“拨乱反正”,没有让我“习以为常”的错下去。后来,有了儿子,我也照样不允许他说脏话,要求他做一个文明人。
老爸年轻的时候是化肥厂的工人,经常会在厂里吃饭。80年代,大多家庭都不富裕,吃肉是件很奢侈的事。在我模糊的记忆里,老爸偶尔会把我带到化肥厂,用长方形的不锈钢餐盒给我打肉菜吃,让我解解馋。他和同事们一起去爬山,也会带上我。我的相册里至今还保留着几张黑白的小相片,是老爸抱着我和同事在山上拍的。夏天太阳正晒的时候,老爸戴着墨镜,有的阿姨打着伞,我还穿着一条小裙子,在当时来讲也是相当时髦了。
可惜好景不长,化肥厂破产了,老爸下岗了。为了养家糊口,他做过很多工作,不怕脏不怕累。有一段时间,晚上下班吃过饭后,他还要出去骑着木制三轮车载人挣点“外快”,一个晚上只睡五六个小时,最远曾到过火车站。挣的多了,他回家就会很开心。遇到“可怜人”,他也会不收费,义务把人送到目的地。那几年,正是我上中学的时候,下了晚自习,老爸经常会骑着他的三轮车在校门口等我,把我带回家,一路和我说说笑笑。
老爸非常关心我的学习,每次考试完,都要第一时间问我考得怎么样?考的好了,他就要求妈妈给我做点好吃的,或者偷偷塞给我一点零花钱。偶尔没有发挥好,妈妈对我言辞批评的时候,他就会在一旁“和稀泥”,这回没考好,下回考好就行了。老爸最喜欢做的事情,就是去给我开家长会,因为那是他的“高光时刻”。老师会在家长会上表扬我,他也觉得与有荣焉,第二天每遇到一个邻居,都要炫耀一番。
刚上高一时,我的各科成绩都还不错。但高中的物理老师实在不招人喜欢,渐渐的也就对物理失了兴趣,上物理课不是睡觉就是学其他科目,导致高一结束期末考试的时候,我的物理才考了17分。老爸对此很焦急,专门去拜访了他当年的物理老师,让老师帮我补课。补了三个星期,再做同一张试卷,我就考到了80多分。老爸开心极了,激动地对老师再三感谢。
老爸是一个尊师重教的人,在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当天,他专门摆了一桌“谢师宴”,把各科老师都请来吃了一顿饭,答谢老师们的悉心教导和栽培。千禧年初,“谢师宴”还不像现在这么普及,老爸的行为绝对是独树一帜了。虽然花了不少他的“辛苦钱”,但老爸说这顿饭不能省。
老爸喜欢读书,尤其喜欢读历史书,也爱给我们讲历史故事。因此,他从来没有阻拦我读课外书这些“闲书”。上初三的时候,在同学的影响下,我开始读起了言情小说,从此一发不可收拾。在当年,读言情小说,还是上不了台面的事,一般都是背着老师和家长读。有一次,我正在自己屋里偷偷摸摸读着,老爸突然进来了,吓得我赶紧把书藏进被窝。我以为会挨一顿批评,没想到老爸说,藏什么?想看就大大方方看嘛。从那以后,我在家都是光明正大读言情小说,反正妈妈也不识字,不知道我看的是什么。后来,这类小说读腻了,也就不读了。但我仍然感激我的老爸,没有强制干涉我,而是让我自己去选择、去淘汰。
老爸是一个家族观念、宗族观念很重的人,“传宗接代”“养儿防老”的思想根深蒂固,但他却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了我最大的爱意。小时候,妈妈偶尔买点零食,弟弟总是多吃多占,我每次抗议,妈妈都要我让着弟弟。我被气哭了,老爸就会让弟弟分我一些,或者背着我出去买包子吃。记得初三那年,正值青春期,和弟弟吵完架,又被妈妈骂了一顿,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。实在没有地方可去,就跑到了教室学习,到了晚上也固执的不回家。后来,老爸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,把我接回去了,还带我去夜市摊上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,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吃馄饨。后来,听说老爸那天晚上找了我很久,亲戚同学家,只要他知道的,都去找了。
我一直以为老爸是偏爱我的,以为他疼我多于弟弟。后来经历了一些事,才发觉他其实更看重男孩。我问他,那你怎么还这么疼我?他说,你妈偏心,我要再不疼你,你怎么过啊?
前几年,还听说了一件事。曾经有人经过我们家,断言我家和二叔家,每家只会出一个大学生。我考上大学的时候,有邻居说老爸,她就是个闺女,你让他上什么大学啊?还不如把机会留给儿子。老爸说,我不这样想,谁能考上,谁就上。闺女更应该上大学,将来才有安身立命的资本。现在想来,我特别感激老爸在我人生的转折点,做了这样一个决定。
上大学那天,是老爸送我去报到的。一进校园,他就一反常态的找个地方坐下,让我自己去办理所有手续。他说,你以后就是一个人了,我不能总帮你,你得学着自己独立。说完,他就真的不管我了,全程都是我一个人边问边办理。录取通知书上写着,学费要交现金,但报到的时候又说要刷卡,我只好带着3400元现金去找银行存钱。人生地不熟的,不知道银行在哪里,就一路问一路找,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回来。看一眼老爸,他依然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,既没有催促和不耐烦,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。直到下午4点,找到宿舍安顿下来,老爸才放心的走了。
老爸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。爷爷奶奶都是在90多岁去世的,他们还健在的时候,老爸经常去看望他们。他们生病的时候,老爸就会放弃工作,全心全意照顾他们,并且要求医生用最贵最好的药。后来他们卧床不起了,老爸兄弟姐妹6人轮流照顾。轮到他的时候,他照顾得比谁都细致,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。没轮到他,也要去看一看才安心。时间长了,总有人耗不起,兄弟姐妹之间也开始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。老爸说,就算他们都不管,我一个人也要管到底。在他的影响下,我也把孝道看得很重,无论是婆婆,还是自己的爸妈,都会尽己所能去孝顺他们。
这就是我的老爸,他不高大,也不英俊,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小老头。他喝了酒以后就会说个不停,家里没有人喜欢听他瞎白活,他就会给我打电话。一般情况下,我会任他说,只要他不挂电话,我就不挂。他是我亲爱的老爸,我愿意一直这么“宠”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