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此刻,曼舒正在上古筝课,一对一,在老师的指点下,悠扬动听的筝声一阵阵飘过来,心里难得静下来。
给自己打打气,接着上一篇的结尾,写写我的父亲。
上世纪五十年代末,在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,整个国家都一穷二白的时候,父亲出生了。他上面还有一个大他三岁的哥哥,一家四口虽然穷,也算过得去。三岁那年的冬天,我的(亲)爷爷得了一场伤寒,严重程度可能类似于现在的重感冒,但是那时候缺医少药,连顿像样的饭食都吃不起,天寒地冻,久久不能痊愈。爷爷是个很周全的人,但凡乡里乡亲谁家有事都是跑前跑后,那个时候的人乡土气息浓厚,重情又重义。正好赶上村里有人发丧,那时候时兴土葬,棺材都是人抬到地里去,爷爷完全可以不去,但是他觉得村里有事,他正当壮年不出一份力属实过不去,于是挣扎着起来,帮着把棺材抬到地里,料理完主家的事回到自己家后便没再起来,就这样永远地走了,留下了奶奶一个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,和一个近乎支离破碎的家。
天塌了!
我的(亲)奶奶当时给我讲这一段的时候,她一点都没有眼泪,大概是在她过去这些困难的日子里,眼泪早就流干了,只是声音出奇的落寞。之后的日子,奶奶一手领着一个儿子,尝尽了人间所有的酸甜苦辣,哪里有活就去哪里干,哪怕光管饭,让她的两个孩子吃顿饱饭。
1960年的中国,正是大yue进时期,整个国家局面千疮百孔,生灵涂炭,三年的自然灾害给老百姓的生活带来巨大创伤,庄稼颗粒无收,草根树皮都被吃光,四岁的父亲饿的不会走路。
直到她遇到了我现在的爷爷奶奶,爷爷是村里的党支部书记,一把手,奶奶在地里干活,爷爷有威信,奶奶干净利落又能干,家里家外一把好手,也是命运的捉弄,两人人到中年却膝下无子。我的亲奶奶在(现在的)爷爷的地界打工,爷爷没少照顾了这孤儿寡母,直到有一天,也是缘分使然,旁边有人看(亲)奶奶带着两个孩子太困难,提出把父亲让(现在的)爷爷奶奶来养,爷爷奶奶的条件放在当时应该算上等,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。我的亲奶奶含着泪,思虑着:不能娘三个都饿死啊,能活一个算一个,父亲年龄小,身体又弱,于是决定把小儿子留下,带走大儿子(也就是我的大爷)。
据说临分别的那天,(亲)奶奶把爸爸放在我现在老家的一位本家老奶奶那里,泪眼婆娑却又无可奈何,此次一别,骨肉分离,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,也许一转身就是一辈子。虚岁才四岁的父亲,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次的分别意味着什么,老奶奶顺手给了爸爸一把红枣,就是这一把红枣,让父亲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,他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着,就连自己的亲妈和哥哥离开都没有察觉到,他饿啊,四岁了,因为饿,连路都走不稳。等他回过神来,亲妈和哥哥已经走远,他面前全是生面孔,一对“陌生人”从此成了他的新的爹娘。
从此父亲的命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爷爷奶奶对他视如己出,他来的那一年,村里还吃大锅饭,奶奶需要每天下地挣工分,爷爷忙生产队的事儿,村里的小孩子便由专门的人看管,类似现在的托儿所。父亲认生,不在那里待着,爷爷便安排一个本家的姑姑,我得叫姑奶奶,看着父亲,姑姑不光看他,还顺带着给全村人做饭,那时粮食即便再匮乏,姑姑也想办法挤出一点粮食给爸爸吃,村里人都没有意见,哪怕自己不吃,也紧着这个苦命的刚来到村里不久的孩子。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,爸爸逐渐变得越来越好,会走路了,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,他已经逐步融入这个新的环境,新的家庭。(未完待续)